由《长安三万里》原班人马历时四年打造的动画电影《聊斋·兰若寺》于2025年7月12日全国首映。影片围绕五则聊斋新篇展开,以国风美学重塑古典志怪。
所谓“鬼”可能就是人性的另一种投射,照见世情与心境。本片以“心”为门,用六则故事回应六种人生困境——贪心、童心、真心、色心、痴心和那不变的赤子之心。蒲松龄化身清秀书生走入画中,已不再是书外的执笔者,而是跨越时空的故事讲述者。他在科考失意后暂作幕僚,途中踏入兰若寺,开启一口井中的绮梦篇章。
真正的重生,不是换个身份,而是心有转念。古装重生剧的爆火,源于创作者与观众之间的“共谋”:它不重逻辑,只求爽感。上一世因丈夫出轨家破人亡,这一世便手握长公主剧本,明知真相要嫁前夫复仇,啪啪打脸姑婆妯娌。而今,作为“重生祖师爷”的《聊斋志异》,借《画皮》中的陈氏女,给“重生”下了不同注解。在新篇中,她为何还会作出受辱救夫这样极为糊涂的决定?观众不禁期待,她是否能彻底解脱、成为自立自强的大女主?
展开剩余79%但影片偏不走爽文套路,而是转入淡墨写意:王大郎因色念被挖心,终由结发妻相救。囿于厨房炉灶的陈氏女,强忍吞下那枚“泥丸”,那刻仿佛已将过往夫妻情分彻底封存。这既不出于爱,也非宽恕,而是出于一种近乎武侠式的仁义坚守。她的每一步都合乎人设逻辑,却比任何古代重生的爽感桥段更具冲击力。
没有负心丈夫的跪地求饶,也没有马甲逆袭的贵女认亲,不讨巧的陈氏女,却在观众心中留下最沉默也最深刻的分量。她那句未打字幕的台词“恶心呐——”,既是对丈夫的怨恨,也是对规训下那个渴望重生自己的呐喊。至此落幕,悬念留在陈氏女是否有真正凤凰涅槃的下一步。
女性角色不是退让的代名词,而是力量的另一种体现。她们穿梭于不同社会语境下,构成了女性成长与意识转折的几重剪影。她们温婉、刚烈、隐忍含辛、爱憎分明,共同书写一个“敢”字。《聊斋·兰若寺》中,众多困境的解法悉数交由女性完成。鲁瑛以红衣骏马登场,救下张于旦,颠覆了“英雄救美”的传统设定。她的整条故事线前半段以“救人”为主,而非“被救”。虽深爱张于旦,鲁瑛始终把自己放在首位。第二世的她守着旧约,却在重逢那刻选择转身离去,只因她认定自己的爱人已经满鬓斑白。正是这样的洒脱与决绝,成全了她对爱情的极致坚守——若不是他,那便不要。
鲁瑛对爱人的态度,也投射了她对人生的态度:绝不将就,相夫教子也不是必选项。陈氏女与鲁瑛,是全片讨论度最高的两位女性角色,风格迥异,却在精神内核上不谋而合:一人以“忍”为刃,一人以“拒”为剑,皆破命数之墙,撑出“侠女”的轮廓,向往自我,渴求强大。影片以古代志怪小说为壳,剥开的却是当代女性的反抗与觉醒。
成长于纸质书籍和社交网络交迭时期的当代人,很容易被这部表面古典,内里新潮的动画影片打动。开篇的《崂山道士》讲述王承入仕无门,孜孜以求于仙道,其“贪心”贯穿始终。毛毡材质的动画风格,将嫦娥伴舞的轻灵梦幻与妻子的泼辣管束形成鲜明对照。他所谓的仙术,终归是一场徒劳。邻里的冷嘲热讽,随着其妻一声怒喝,顺势化解。
《聊斋·兰若寺》仿佛是一部“人间清醒”版的古装重生剧,连“鬼”都会温柔劝诫世人。故事中的人物虽身穿魏晋、唐宋、民国的衣裳,却说着当代的语言。台词如精剪过的热评,轻落有力,哪怕是生离死别,也不刻意煽情。这恰恰是当代人最熟悉的表达方式:能直接说完的情绪,绝不沉底。
志怪经典之所以动人,不在于悲伤有多浓,而在于讲得刚刚好。《聊斋·兰若寺》不是没有悲剧,而是处理得有分寸感。像聂小倩和宁采臣,在告别时没有撕心裂肺,只有一吻深情。《鲁公女》中的两世情缘,也未见大喊大叫的情感宣泄,只有在彼岸花开与黑白无常现身时的默然坚定。借助主创团队中戏曲老师的动作捕捉与动画镜头语言的自由调度,许多非现实场景实现了一镜到底。乞巧节、黄泉等传统意象也被自然融入动画美学之中。
这些故事其实可以拍得很虐,但主创团队选择了轻声讲述:没有情绪泛滥,没有泪点大爆炸,只用一句话、一个眼神、一个动作,悄然击中人心。这种克制的处理方式,正是当代人所熟悉的,他们早已习惯把心事藏进朋友圈“仅好友可见”的分组里。太热烈的情绪,反而显得不真切。正因如此,这部影片真正打动人的,并非鬼怪人情有多惊心动魄,而是即便明知爱终不圆、人终会别,仍愿温柔以对。
《聊斋·兰若寺》在用现代语境重新唤醒古老文本。它既不颠覆魔改,也不拘泥守旧,而是以动画电影这一有温度的新形式,将传统灵魂嫁注入当代表达,完成了一次真正的“古今对话”。其框架仍源于志怪小说,然灵魂重铸,神骨亦新生,唤起文化记忆,也回应着当下人们对内心与情感的追问。这部影片既像老酒,也像新茶,入喉温润,又回味悠长。
来源:新民晚报 作者:汪若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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